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槿花一日自为荣——“韩国屈原”金泽荣在中国

本作品是对史图馆专栏的投稿,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本作品并非严谨的历史学术研究,仅供参考;未经授权,禁止二传,违者必究。本文作者:直江信纲 日本电影《寻访千利休》当中,虚构了一段日本历史上的“茶圣”千利休少年时与被掳掠到日本的朝鲜贵族女子的邂逅。追兵四起,正在逃难的朝鲜少女偶遇千利休,二人语言不通,只能在纸上以汉字问答。千利休问:“汝欲成蛮王奴婢乎?”少女看罢摇头;千利休又问:“难以归国,汝欲生乎?欲死乎?”少女沉吟片刻,写下了这句白居易的诗——“槿花一日自为荣”,之后服药自尽。

槿花,韩国人称之为“无穷花”,是韩国的国花。韩国人相信,花期漫长的木槿花象征着他们不屈不挠的民族精神。日本吞并韩国前后,有无数爱国志士流亡中国,他们或著书立说,或组织抗战,在隔海相望的中国书写了一段段可歌可泣的传奇。被后人誉为“韩国屈原”的文学家金泽荣,就在中国度过了他人生中的最后22年。

槿花一日自为荣——“韩国屈原”金泽荣在中国

金泽荣

金泽荣,本贯花开金氏,1850年生于开城。少工诗文,清人俞樾评价他“格律严整似唐人,句调清新似宋人”。1891年,年过四旬的金泽荣中进士,前后任内阁记录局史籍课长、中枢院参书官兼内阁参书官、史礼所辅佐员、弘文馆纂辑所委员等职务,始终从事史学撰述。20世纪初,日本对韩国步步紧逼;1905年迫使韩国签署《日韩保护条约》,金泽荣于是离开韩国,前来中国投奔知名的实业家张謇。张謇曾经在1883年作为淮军将领吴长庆的幕僚随住朝鲜,期间因观览朝鲜诗文结识了金泽荣。金泽荣后来在文章中回忆说,当时的张謇“神宇英爽,意气磊落,笔谈如流”;张謇也不吝赞美之词,称金泽荣诗文为朝鲜“翘楚”。一别二十载,两人居然又在南通相见,不可不谓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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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謇铜像

但是当时的金泽荣,还远没有以反日救国为己任的想法,他的最初动机其实是意图归隐。在他写给朋友的诗中可见一斑:

贞妇宁能窃美名,愧君诗写铁崖情。

只需认我沧江畔,捉蟹叉鱼一老氓。

铁崖,即“元末三高士”之一的杨维桢,明朝建立后,朱元璋遣有司“请”至南京,留百日而去,时人赞之“不受君王五色诏,白衣宣至白衣还”。金泽荣表示自己不能和杨维桢相比,不过是在江畔捕鱼的老翁罢了。这固然是他自谦之词,但也表明了日后那个以笔为刀的金泽荣,此刻还没有痕迹。

但是,时移世易。随着时局的不断变动,身在中国的金泽荣也不免被祖国情势所牵挂。祖国日削月割之下,金泽荣的爱国之心终于被点燃了。1909年,朝鲜爱国志士安重根在哈尔滨刺杀了逼迫韩国签署《日韩保护条约》的元凶、前朝鲜统监(日本设立的统监夺走了韩国政府的大部分权力,俨然韩国的实际控制者)伊藤博文。金泽荣听闻此消息,为安重根赋诗,诗中云“平安壮士目双张,快杀邦仇似杀羊”,又为其作传记,广为流传。1910年,韩国亡国,金泽荣身着素服,为祖国挂孝三日,并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光祖”,即光复祖国之意。1911年辛亥革命后,金泽荣为之赋诗“武昌城里一声雷,倏忽层阴荡八垓。三百年间天帝醉,可怜今日始醒来”,甚至想过加入中国国籍(因为韩国已亡,金泽荣自视为无国之人,又不愿入异族之清朝国籍)。韩国临时政府成立后,金泽荣还曾为之代写《陈情书》,以两国古今“为瓜为葛,为唇为齿”的紧密关系,恳求民国政府支援韩国独立运动。金泽荣终于从一位避世之人变成了“沐共和新化”而愿为祖国独立而奔走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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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千利休》截图

金泽荣来到南通以后,被张謇安排在南通翰墨林印书局,任编校之职。翰墨林印书局,是张謇在1903年创办的,至1951年与韬奋印刷厂合并。在当时这里成为了引进西方书籍的一个重要渠道,先后出版了《日本统计学五百例》、《英国国史》、《物理学计算解释》、《初等水产学》等书籍,影响遍及全国,书籍甚至远销海外。

有大富豪张謇照拂,衣食无忧的金泽荣发愤著书,以传播韩国历史文化。1906年,他选择韩国古代的著名诗文,辑录为《丽韩文选》《丽韩九家诗选》等书出版。后来他还搜集整理了他的好友、自杀殉国的韩国文人黄玹(号梅泉)遗作《梅泉集》;协助因日本当局钳制而无法在韩国出版的《明美堂集》(韩国文人李建昌著)在中国出版。

此外,他还先后出版了自己的文集《沧江稿》《韶护堂集》续、补和《韶护堂三集》等。关于出版自己著作的动机,金泽荣在序言中谈到了古代的渤海国,他认为渤海国虽然一度非常强大,但是不论文人墨客还是将军大臣的事迹,大多都没有流传下来,导致空有二百年的历史而亡国之后少有人知。他觉得今天的韩国就像曾经的渤海国一样,人们需要通过书籍保存自己国家的文化——即使这些书籍里的部分内容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此外,金泽荣还撰写韩国历史相关的书籍。在他离开韩国之前,曾经在1901年撰写了《东史辑略》一书,该书因为记述精确,思想上忠君尊儒、排斥日本而受到了时人的高度评价,并被韩国学部(即主管教育的部门)作为历史教科书刊印。在中国,他更加发愤著史,先是将其《东史辑略》增补为《韩国历代小史》(张謇为之作序),还出版了《校正三国史记》、《新高丽史》、《高丽季世忠臣逸事传》等书籍。在南通期间,他还和在南通国文专修馆任职的史学家屠寄(《蒙兀儿史记》的作者)、吕思勉(《白话本国史》的作者)广泛交流,二者在撰述中引证的韩国历史资料,多有赖于金泽荣之协助。

使金泽荣誉满天下、也谤满天下的,是他的著作《韩史綮》。1918年出版的该书,可以看作是金泽荣看过韩国山河破碎、中国旧邦新命以后,对朝鲜王朝五百年历史的反思与评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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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史綮》书影

该书直书太祖李成桂“易姓革命”是篡权弑君,世祖李瑈的“癸酉靖难”是残杀骨肉以窃位,并且毫不留情地评价说,“自古国家之事有成败而无顺逆。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对燕山君发动史祸,金泽荣指责其残酷手段导致朝鲜文人不敢书史,朝鲜“遂为无史之国矣”。他还批评肃宗因“怀尼是非”(宋时烈和门人尹拯等人之间的党争)而禁止弟子非议师长(即所谓“师门乱贼之禁”)是摧残人才的发展。

由于他身处在实业发达的南通,所以对于工商业发展颇有耳闻目睹,也就反映在书中对儒学流于空谈而不关注经世致用、国家一味重农而不鼓励工商发展的批判。在他看来,“高谈大言,虚伪成风”的党人们不过是“假国家之一大案以为一身禄位之媒介”,将儒学当作批判政治对手的武器和自己进身的敲门砖。此外,他还以清末“劝商业以取其税”的做法为例子,批判朝鲜王朝末期对工商的忽视态度。他表示中国的税收除了田赋和盐税之外还有关税、印花税、厘金、矿税等,因此才能广开财源;而朝鲜除了鱼、盐、红参之外,对商业完全不关注,是“坐弃其财于地”。

金泽荣还批评了朝鲜王朝末期,统治者不自立自强,反而意图在大国之间朝秦暮楚,以求苟安的态度:“使太上皇(朝鲜高宗李熙)乘此十年之暇,卧薪尝胆,兢兢自治,则日本将如之何哉!无如卖官鬻爵,禳神观剧之外无一所知,万几万事日就乱亡之途,而惟欲仰俄罗斯之鼻息以为一缕之命噫!……故曰韩之亡,非俄罗斯之败之故,惟吾自伐自亡而已!”

此书一出,引来韩国国内无数批评之声,上千人联名声讨该书,甚至撰写了两本《韩史綮辨》与之争锋。他们称金泽荣为“史贼”、“儒门之叛卒”、“妖怪孽芽”,列举其七大罪状:“肆然加诬蔑于我列朝”(即金泽荣认为檀君朝鲜之事存疑)、“辱说我先后”(即直书明成皇后亲日专权诸事)、“恶骂我先帝”(即指责高宗李熙误国)、“大恶我英祖”(即直书英祖杀其嫡子思悼世子事)、“夷狄我太宗”、“篡逆我太祖”(即直书李氏先祖仕元、李成桂篡高丽与弑君之事)、“侮毁我先贤”(即对朝鲜历史上儒学空叹误国的批判)。

为其辩护的,只有曹兢燮等寥寥几人。曹在给友人许塽的书信《答许可亨书》中如是说:“所可惜者,士大夫为势利所眩,法律所缚,习见所锢,不知有公正之论者数百年矣。今则大防已决,洪流将返,而天下至大,万世至远,非一家一时之私,所宜明目张胆以究是非之真,洗涤肠胃以荡私陋之痼。而乃尚溺于旧而胶于偏,宁终身自甘于迷惑,而不肯一醒其醉梦。”对当时的风气做出了直接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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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泽荣墓

金泽荣虽然自知 “以吾邦风气之狭隘,肯容此书之行哉”,但是没有想到的是,在此过程中,金泽荣的“平生知旧,不知发一语”,有些甚至因此与其决裂。紧接着,1926年8月金泽荣在中国的唯一挚友张謇去世,给金泽荣精神上的打击愈发严重。1927年4月,金泽荣在南通自杀,享年78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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