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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说好生下男胎全家把她宠成宝,孩子刚满月她哭着敲响娘家门

故事:说好生下男胎全家把她宠成宝,孩子刚满月她哭着敲响娘家门

本故事已由作者:风月青鸟,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引】老宅新喜

民国十八年,花好月圆夜,绿江又见血雾。

绿江多雾,但血雾不常见,见则有灾,是丹城人千百年来走不出的梦魇。

人们坚信那团行踪诡异的雾色中隐藏着某种未知的可怕事物,能迷惑心智,吞噬人性,使人变成恶魔。

望月的老人双手合十,一直念“阿弥陀佛”。

谁家的长舌妇嘀咕起来,“梁家今日大喜,却偏偏起了血雾,怕是又有难了……”

“闭上你的乌鸦嘴!丹城哪来的梁家?”妇人被呵斥,慌忙吹灭昏黄的油灯,再也不敢多嘴。雾色中的丹城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孟公馆张灯结彩,红烛映着红窗花,曲终人散的天井一地落红。

堂屋里一对胳膊粗的龙凤烛烛花未剪,少爷孟梁与新娘李明丽身着喜服坐在团圆饭桌前,浓情蜜意旁若无人。

新娘对面,天未亮便起来为姐姐梳妆打扮穿嫁衣,一路送嫁到孟家,陪着她走完整个婚礼仪式的李新罗,终于到了退场的时刻。

“梁伯,夫人,我就把姐姐托付给孟家了,她不懂事,在家我们都拿她当小孩子,在这还请二位多加疼爱。”新罗举起酒杯,再敬孟家主人。

夫人孟氏也微笑着端起酒杯,“你放心,若她能得男胎,别说拿她当小孩子,就是让我孟家拿她当祖宗,我也绝无二话。”

这话夹枪带棒处处噎人,新罗不傻也不聋,只是为了姐姐的幸福,只能忍气吞声,不能当场呛回去。

夫人又说笑,“今日亲家姑娘送嫁辛苦,喝了这杯酒,我叫人送你回去,咱们两家来日方长。”

当家人梁世章及时开口,化解了李新罗的窘境,李新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告辞。

孟梁见她要走,忙把刚啃了一口的鸡腿塞进她手中,“小妹,这个给你带回家吃。”

李新罗一开口便哽住喉咙,“……孟梁哥,你跟我姐姐一定要好好的啊!”

“小妹放心,我不打她!”孟梁拍着厚实的胸脯,憨憨地向她保证。

新罗忍了一天的眼泪还是瞬间滚落,转身落荒而逃。

回家的路必经孟家的产业孟氏渔场。渔场也是酒肉飘香,一群汉子推杯换盏好比群英会。

新罗打发了梁世章派来护送她的人,在渔场门外停留了片刻,思绪万千。

这片坐落绿江和黄海交汇处的旧厂房,始建于光绪年间,收留过无数天涯沦落人。人们或许穷途末路,或许无家可归,流浪至此才有了一碗饭与一方栖身之地,因此无不对孟家誓死追随。

新罗的父亲也是如此,三十年前沿着绿江来到这里,得到孟家的收留与栽培,从此落地生根,娶妻生女,再也没打算离开。

如果不是五年前那场血雾,此刻他或许正被这些伙计众星捧月般围在中央,志得意满地接受大家的吹捧,扯着大嗓门儿与人喝酒划拳吧?

一阵风来,血雾翻滚,满院子的大红灯笼摇晃起来,如鬼火憧憧,新罗不敢多逗留,再一次落荒而逃。

家在渔场附近的一片荒山坡,一座四处漏风的小草房,屋里灯火惨淡,母亲哭、父亲骂,伴着一股子劣质白酒的刺鼻气味儿。

一路从繁华中来,终是回到绝望。新罗咬咬牙,推开吱呀作响的破门,父母的哭骂声戛然而止,齐刷刷盯住她手上的大红包。

“孟家给的回娘礼,姐姐一切都好。”新罗把红包放在桌上,仿佛卸下一身罪恶。

母亲抽出红包里的银票,露出满意的神情。

虽然不识字,她也知道这银票上能装的钱可比红包要多得多。

父亲冷哼一声,“都好就好,这回轮到你找个梁世章那样的软骨头来给我养老送终了!”

“什么?”新罗惊愕抬头,“你们想让我找个倒插门儿?”

“是啊,别忘了我们家和你姐姐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母亲把那银票揣在怀中,“你得管我们一辈子!”

新罗瞬间心死,她好话说尽让明丽嫁得如意郎君,到头来还是没能赎清一身罪孽。

或许是她命该如此,今生注定要被那场血雾封印,永无出路。

1.无妄之灾

民国十九年重阳,天色将明,晨雾未散。

李家大门外传来凄厉的呼喊,“新罗,救我,救救我……”

新罗闻声慌忙迎出门外,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只见明丽满脸是血,捂着脑袋向她跑来。

“你这是怎么了?”新罗一把将她抱住,小心地拿开她的手,血正是从她的头发里汩汩流出来。

母亲也跑出来,却被这一幕吓得腿软,扶着门框才勉强站稳,“大姑娘……你这是在哪儿摔的?”

“别哭,快找些棉花来!”新罗打断母亲的哭腔,圈住明丽的肩膀,“别怕,告诉我你这是怎么弄的?”

父亲李大强也过来了,手上拎个酒瓶子,瞪着血红的眼珠子,咬牙切齿,“哪个王八蛋欺负你了?”

明丽哭着喊着说不知道,新罗拨开她的头发查看伤势,不料这一碰,一大团头发“吧嗒”一下掉在地上。

头发湿漉漉的,溅出一片血点子,头上断掉的发根处露出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触目惊心。

母亲终是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新罗只能自己拿来棉花按住明丽的伤口,拽着她往外走去。走出几步就听身后一声炸响,刺鼻的酒味儿飘来,又是父亲摔了酒瓶,这事他就从来没叫人失望过。

新罗无暇理会,拉着明丽走出家门,在巷子口找了靠谱的小孩去请梁世章,让他到江畔的西医馆来一趟。

西医馆的大夫证实了新罗的猜测,明丽是被人砍了,可谁砍的?为什么?明丽死活不说。

新罗只能先给她缝针,一边安抚,一边诱导,无奈明丽就是咬紧牙关不放松。

“你不说我就报巡捕房了!”新罗费尽口舌也无济于事,终于失去耐心。

“不行!”明丽一把将她拽住,“不能抓走孟梁……”

新罗心头一凛,“是孟梁?他为什么砍你?”

“他说,他说家豪不是他儿子!”明丽满脸惊惶。

“……”新罗如雷轰顶,心乱如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好巧不巧,梁世章就在这时推门而入,怀里还抱着刚满月的梁家豪。

新罗与他与大夫面面相觑,三个人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孟梁呢?看他干的好事儿!”新罗为化解尴尬,先发制人。

梁世章皱皱眉,“他一个傻子,来了也没有用,先给明丽治伤吧!”

“您这是什么意思?他把人砍成这样,连个面儿都不露?傻子就有免死金牌了?”新罗一急,嗓门儿就高了,吓得梁家豪哇哇大哭,新罗伸手想把他接过来,却被梁世章一把挡开。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姐受伤我也很过意不去,咱们有事说事,别吓着孩子。”梁世章最听不得孙子的哭声。

新罗见他似乎并不质疑梁家豪的身世,心里有了几分底气,“当初说得天花乱坠,什么生了男孩把我姐当祖宗供着,如今孩子刚满月,就要过河拆桥了?”

说好生下男胎全家把她宠成宝,孩子刚满月她哭着敲响娘家门。

“别胡思乱想!”梁世章打断她,说今日凌晨渔场有人闹事,他带着家豪赶去制止,家中下人都跟着去照顾家豪了,谁也没想到家中会出这么大的事。

新罗这才稍稍释然,但事情不能这么算了,“我姐被砍成这样,我父母都看见了,这桩亲是我说的,我回去怎么解释啊?可愁死我了!”

“我理解你的难处,你别急,这样吧……”梁世章一手抱着小襁褓,一手推了推鼻梁上无框眼镜,靠近新罗耳边低语一句。

2.恶魔归来

明丽的头皮缝了七针,缠了厚厚的纱布,倒把她漂亮的脸蛋衬得越发惹眼。

这张被天使吻过的脸让她从小受尽盛宠,父母毫不掩饰对她的偏爱,什么都要给她最好的。

新罗从小到大,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她不要的,还要被她各种欺负,有时真恨不得一脚把她踹进绿江。

包扎完新罗要带她回娘家,她却闹着要跟爹爹回家。她说的爹爹是梁世章,父亲为此常气得咬牙切齿,骂她认贼作父。

新罗跟她讲不通道理,拿她毫无办法,但也不能就这么把她放回梁家,只得也跟了去,问问孟梁到底怎么回事。

一行人回到孟公馆,新罗一进小两口的房门,就见地上扔着一把带血的菜刀,孟梁正倒在床上呼呼大睡,没事儿人一样。

这人也是个傻的,新罗强忍怒气,捡起菜刀举到他眼前,“孟梁,你为什么砍我姐?”

孟梁费力地回忆了一下,这才伸手一指明丽,“她不跟我睡觉,杀了她,杀了家豪!”

“胡说八道!跟谁学的这些混账话?”梁世章上去就是一巴掌。

“我舅母说的!”孟梁捂着白胖的脸颊,理直气壮。

“你舅母?”新罗猛然回首,错愕地看着梁世章,“孟非凡回来了?”

梁世章咬咬牙,沉默不语。

尽管梁孟两家绝口不提,可还是无法抹去一个事实——孟家还有一个败类,那就是孟梁的舅舅孟非凡,六年前那场血雾中走出来的恶魔。

那时父亲还是渔场最出色的渔把头,一家人还住在渔场的趟房里,渔场当家人还是孟老板。

孟老板老了,想把渔场留给自己的乘龙快婿梁世章,可他儿子孟非凡不答应,在中秋夜大摆宴席,拉拢一帮老伙计来对付梁世章。

父亲扯着嗓门儿表忠心,说他这辈子就认姓孟的,因此受到孟非凡赏识,说弄走了梁世章就把渔场交给他全权打理。

父亲受宠若惊,当场便与伙计们讨论起“倒梁”大计,顾不上送明丽去丹城大学堂观看孟梁新青年演讲的事。

明丽任性,不顾血雾可怕,执意要去,母亲不敢出门,便打发当时只有十三岁的新罗护送姐姐前往。

路上姐妹俩闹了分歧,新罗一气之下先行跑走,在学堂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姐姐,回来才知道姐姐也没回家。

父亲烂醉如泥,母亲只会念“阿弥陀佛”,新罗只能去求梁世章,梁世章叫人打着火把去找,才知道明丽大头朝下倒在了江水中。

梁世章当即叫人送她去西医馆就医,随即又报了警察局。明丽经过抢救,万幸捡回了一条命,但因为脑袋进水,变傻了,说不清是谁害了她。

警长秦石山赶来追查凶手,母亲却一口咬定是新罗把姐姐推进绿江,因为嫉妒姐姐的新衣裳。

渔场的女人们也跟着起哄,说她是个白眼儿狼,从小就嫉妒姐姐的美貌,不止一次说过要把姐姐推进绿江淹死,大伙儿都听见过。

新罗在秦警长的盘问下说出真相,原来姐妹俩走出不远就遇到孟非凡,明丽知道他要提携父亲,非要与他同行,新罗一生气才独自走掉。

秦警长一听,当即去找孟非凡,可孟公馆没有,渔场也没有,他常去的赌场青楼都没有,最后还是在江畔一片芦苇丛里找到了他。

他承认曾与明丽同行,但走了一段就醉倒了,并没有碰她,父亲醒酒以后,也坚称绝不会是孟非凡,可医馆的大夫却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明丽被糟蹋了。

可秦警长审了他三天三夜,孟非凡始终不肯认罪,最终因为证据不足只能把他放了,案件由此陷入僵局,至今悬而未决。

孟老板被这事气得风瘫,病榻上将他逐出孟家,孟非凡恼羞成怒,说父亲是梁世章的走狗,故意把他灌醉嫁祸给他,他迟早会回来报这血海深仇。

如今,他真的回来了!

3.红颜祸水

“难怪渔场有人闹事,是他干的?”新罗还是不敢确信。

梁世章点点头,“他趁我这些日子忙着照料家豪,收买了渔场的管事,打伤了几位老把头,眼下渔场已经停工了。”

“他在渔场闹事,他老婆来骗孟梁……不对,孟梁舅母是谁啊?”新罗猛地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能让孟梁乖乖听话,对明丽痛下杀手的女子,恐怕只有那个把他从有志青年变成傻子的红颜祸水。

果然,梁世章寒潭般的眼眸和牙缝里挤出的几个字印证了她荒诞的猜测,“是何玉华。”

新罗猛地打了个寒战,头皮都炸了。

何玉华本是一个烟花女子,姿色倾城,长袖善舞,听闻还有几分气节,卖艺不卖身。

梁世章接管孟家渔场之后,她不知用什么法子搭上了孟梁,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从此堕落,学业都荒废了。

风言风语传到梁世章与夫人耳中,两人自然无法容忍,一个孟非凡就把孟家的颜面丢尽了,怎能再出一个败类?

可夫妻俩费尽口舌也未能使他迷途知返,反而酿成大祸,孟梁为了与何玉华在一起,竟要带她逃离丹城,结果被青楼的人失手打坏了脑子。

何玉华自知惹祸,逃之夭夭,时隔几年,丹城人都快把她忘了,结果她却摇身一变成了孟梁的舅母,回来了?

自古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孟非凡找了何玉华,梁家和李家还能好吗?

新罗望着襁褓里的小婴儿和脑袋开花的李明丽,再看看两眼放光,变了个人一样的孟梁,不寒而栗,“他舅母这是想让你家断子绝孙?”

“她敢!”梁世章突然目露寒光,“别说是他舅母,就是他生母活着,也不能碰家豪一根手指头!”

“她还有什么不敢的?当年她把孟梁害成这样,如今又跟孟非凡一起回来,回来就唆使孟梁杀妻灭子,孟梁这么听她的话,谁知道以后还能干出什么傻事儿?我这就去找她!”

新罗拎着菜刀转身就走。

“新罗,别冲动!”梁世章恢复常态,一把将她拽住,“孟非凡这次是有备而来,你不要插手,我来解决。”

“梁伯,不是我不信你,你看这孟梁,他一定是还记着何玉华呢!”新罗盯着孟梁发亮的眼珠子,气不打一处来。

“没关系!”梁世章眼中又发出寒光,“等我问清楚来龙去脉,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打到他记不起来为止!”

“那不行!”新罗又心疼了,“他都这样了,你可千万别下死手,吓唬吓唬就行了,实在不行关他几天,别让他再见何玉华就是。”

梁世章点点头,转身取来一张银票,“这个拿回去给你父母压压惊,去吧。”

新罗这才放心,走出孟公馆大门直奔钱庄。

梁世章有钱有身份,也有情有义,明丽被孟梁砍了一刀,他出手就是一百大洋的压惊费。

新罗找他不是为了要钱,可给的越多,她越踏实,也只有给钱才能证明他是真的不怀疑家豪的身世。

但这钱不能交给父母,父亲酗酒成性,还在外面拈花惹草,母亲这半年也变得虚荣,老说闺女嫁了孟家,又住了新宅子,就该扬眉吐气,绫罗绸缎一身一身地扯,翡翠首饰也置了全套,这钱到了他们手里,也就等于打了水漂。

新罗走进钱庄,把那银票兑了,又存在自己名下,小心翼翼地把新银票收好,结果一出钱庄就见父亲拎着酒瓶子站在门口,差点儿把她吓死。

“有两下子啊,上回拿了梁家一套房,这回又拿了梁世章多少钱?”父亲一张嘴,酒气冲天。

新罗被他阴阳怪气的话戳心,“孟梁伤了我姐,这是梁家给她的补偿!”

“给她的补偿,都被你吞了?”父亲从鼻子里冷哼一声。

“我存起来是为了给她留个后路!”

“后路?就怕你哪天拍拍翅膀就飞了,你姐闹个鸡飞蛋打!”

“我不存,都给你拿去买酒喝行吗?下次她有事你去给她出头!”

“我这辈子也不登梁世章的门!最看不起给人倒插门儿的软蛋!”父亲一摆手,满脸鄙夷。

新罗忍不住冷笑,一句狠话像刀子一般戳到他心上,“你不是看不起他,你是怕他!”

4.传奇赘婿

梁世章在丹城,是个传奇。

二十多年前他流落到这座边陲小城,在孟氏渔场停留下来。人们听他的口音得知他来自那个连年灾荒遍地饿殍的地方,私下里都说他是吃了自己的家人才活下来的。

他从不争辩,因为性情温和吃苦耐劳,又长得相貌堂堂,深受孟老板喜欢,不久便成了孟家的乘龙快婿,却也成了一大笑柄。

在这个北方以北的城市,倒插门儿是奇耻大辱,因为生了儿子不能随自己的姓,还要一辈子给老丈人扛活,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

可他说自己见过人间炼狱,知道家比姓氏重要,不但甘愿让儿子姓孟,还为渔场鞠躬尽瘁,没多久就成了孟老板的得力助手,左膀右臂。

这人很有生意头脑,从前的渔场只是打鱼卖鱼,靠天吃饭,赶上风不调雨不顺,十天半月没有收成,赶上风调雨顺,打来的鱼卖不出去,死了烂了再倒回江里,也是有的。

梁世章成了孟家人以后,先是提议在江上拦网养鱼,又带人去南方沿海一带学习熏鱼、风鱼的工艺,把卖不掉的活鱼做成各种便于储存运输的干货,一下子成了抢手货,供不应求。

本已走向没落的孟氏渔场由此再创辉煌,孟老板赚得盆满钵满,便决定回家颐养天年,把这个摊子交给女婿全权打理。

谁知这一下可炸了锅,平时不务正业十天半月都不回来一次的孟非凡毛了,一帮老伙计也打翻了醋瓶子。

都是为风里浪里为孟家卖了半辈子命的,凭什么要改口管一个倒插门儿的穷小子叫老板?谁心里都迈不过这道坎。

于是这才有了孟非凡那场中秋夜宴,和李大强发起的“倒梁”运动,大伙儿商定来日便集体罢工,直到孟老板将渔场交给孟非凡。

谁知孟非凡当晚便酒后失德被赶出家门,梁世章毫无悬念地成了渔场的接班人,李大强却被孟非凡怀疑,闹了个里外不是人。

梁世章宰相肚里能撑船,并未与他计较,可他却自诩气节,穷死不给外姓人卖命,带着妻女离开渔场。

渔场不缺他这个把人,照样红红火火,梁世章掌权后,也没忘乎所以,对孟家和妻子一如从前,还广做善事,济贫赈灾,捐赠前线,成了丹城头号大善人,受尽尊敬。

后来虽说孟梁出了事故有些遗憾,可明丽给他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也算圆满。

更叫人感动的是夫人孟氏在临终之前感念他为孟家所做的一切,特地留下遗嘱让孙子认祖归宗,成为丹城传唱至今的佳话。

而李大强离了渔场,便一无所有,无衣无食,无家可归,空有一身渔把头的好手艺却无处施展,只能在荒山坡上压了一间草房暂避风寒,扛着一张破网捕鱼摸虾为生,回到了从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这些年一事无成也就罢了,还酗酒成性,整日醉生梦死,喝多了便打人毁物窝里横,生生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

如今明丽被砍伤,他不敢去报仇也就罢了,反而盯着新罗的举动,当真可笑至极,悲哀至极!

“我怕他?我李大强这辈子怕过谁?”父亲被她扎疼,挥舞着拳头狂吼乱叫。

“你谁都怕!孟非凡害惨了我姐,至今逍遥法外,你敢碰他一个手指头么?”

“你知道个屁!是不是他干的还两说,秦警长都说没证据!”

“警长没证据,我给你!今日挑唆孟梁砍伤我姐的,就是孟非凡的老婆何玉华!你成天嚷嚷着弄死这弄死那的,倒是去给我姐报仇啊!”

新罗恨铁不成钢,成心要激怒他,可他却愣在原地,一步也没动地方,终究只是个没用的纸老虎。

“你连自己的仇家是谁都不知道,还一心要做孟家的不二臣,你不是骨头硬,你只是嘴硬,打掉牙往肚子里咽,梁世章才是真正的骨头硬!”

“白眼儿狼!忘了是谁把你养这么大的?张嘴闭嘴梁世章,梁世章给你什么好处了?梁世章是你爹吗?”

5.隐秘挚友

新罗知道指望不上他,再吵下去也是徒费口舌,于是不再理他,转身往张记绸缎庄走去。

这些年为了养家,她一直给绸缎庄做绣娘,练了一手好绣功,也与老板张洪铭成了无话不说的挚友。今日明丽出了这么大的事,又惊闻孟非凡与何丽华回来的消息,她心中着实慌乱,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向他来讨主意。

张洪铭最善察言观色,也深知她处境艰难,此时见她脸色不好,便知道是家里出事了,忙关了店门听她细说。

新罗一口气倒出满肚子苦水,张洪铭气得拍案而起,“你一个当妹妹的,操的却是父母的心,要我说当年你就不该撮合这场婚事!”

新罗一愣,张洪铭果然透彻,一句话便说到了点子上。

梁李两家本是天地之差、云泥之别,后来成为一家,全靠她一片苦心。

明丽本就喜欢孟梁,从小便像个花痴般围着他转,那晚顶着血雾出门,就是为了看他的演讲,出事以后她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可还是记着孟梁这俩字,时常念叨。

孟梁也来看过她几次,但每一次都被父亲骂走,后来孟梁被何玉华勾走,便再也没有来往。

孟梁被打坏脑袋以后,梁世章和夫人孟氏急于留后,到处托人给他说亲,只要不是先天有缺陷的、长得奇丑的,都行。一旦生下男孩儿,必会重谢娘家。

这消息在丹城传得沸沸扬扬,明丽也不知被哪个长舌妇戏弄,知道了这事儿,吵着闹着要给孟梁生儿子。

母亲也活了心,说明丽要是能嫁过去,可真是好事,一辈子吃喝不愁,她也就不用跟着操心了。

父亲却勃然大怒,说他李大强的闺女不嫁随妈姓的人,谁敢来提亲,腿给她打瘸!

两人争吵不过,大打出手,母亲打不过父亲,气得磨了半夜的刀,一边磨一边交代后事,说宁愿跟父亲同归于尽,也要成全闺女的幸福,让新罗在她死后一定把明丽嫁到孟家。

大半夜的磨刀霍霍,再加母亲幽怨的哭诉,谁听着都瘆人,父亲吓得不敢闭眼睛,跟她耗到下半夜,终于怂了,答应不再过问此事。

母亲第二天就托人去孟家探口风,结果被孟氏狠狠羞辱,说李大强挑拨她弟弟和丈夫反目,孟家不与害群之马结亲。

母亲与明丽抱头痛哭,新罗不甘心,亲自跑去找孟氏,把明丽的心意说了,可她照样不给面子,说孟家有钱,不愁没人生孩子。

新罗说花钱买来生小孩的女人,总有一天也会带着孩子和钱踹了孟梁;明丽对孟梁死心塌地,两个人的小孩将来也不会因为受母亲教唆抛弃父亲;明丽和孟梁既是青梅竹马,也是同命相连,这样的姻缘错过了,再也不会有第二桩。

“夫人,我说句心里话,我也恨死了孟非凡,也不愿意把姐姐嫁给他的亲戚,但我终究只是个妹妹,不敢保证照顾姐姐一生。我盼着她有个家,才厚着脸皮来说亲。在我这,姐姐的幸福比我的仇恨更重要,想来孟梁在您心里也是如此!”

新罗这一番话说哭了孟氏,也说哭了自己。

孟氏哭完恨恨地说我就给你这小丫头一个面子,但我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姐嫁过来,就是我家的人,你父母永远不能插手我的家事,也不准登我家的门!若她怀了男胎,我不会亏待你;若是她不能生,你也别怪我将她扫地出门!

新罗连忙答应,明丽这才如愿嫁进孟家,也是她自己争气,过门不久便怀了身孕,十几个大夫把脉,都说是男胎,孟氏喜极之下,出手就赏给新罗一座宅子。

如今少奶奶的福明丽享着,那宅子父母也住着,现在出事了却打着个有骨气的幌子不肯出头,还怪她拿了梁世章的好处,真是没处说理去!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先把眼下的难关过去再说吧,梁伯也够难的,夫人过世还不到一年,孙子又没个放心的人照顾,孟梁对何玉华言听计从,真不知道他一个人能不能扛得住。”

新罗越想越糟心。

“这是他们的家事,孟非凡本来就恨透了你,你再卷进去,不是自讨苦吃么?”

“别忘了现在李家跟梁家是一家,我不想卷入,又能逃得开么?”

“能!”张洪铭看着她的眼睛,“我带你走!”

6.传家之宝

新罗红着脸逃出绸缎庄,天已近晚,远处残阳如血。

街上行人不多,零零散散的夜宵摊子支起来,点了昏黄的风灯。新罗独自走着,心思惆怅,主意没讨成,倒被张洪铭戏弄一下,真是叫人懊恼。

可他那句“我带你走”,简直就像魔咒一样,反反复复在耳边回响,又叫人脸红心跳。

新罗走着走着,才发觉自己又来到孟公馆的巷子口,本想狠下心不管的,可到底还是牵肠挂肚的,没出息。

来都来了,干脆坐在一个摊子上要了碗馄饨,想着吃完再去看看明丽,没事的话,也就能回家睡个安稳觉了。谁知一碗馄饨还没吃完,孟公馆却出来一个人,是孟梁,还穿了一身帅气的西装,打扮得像模像样。

新罗心头一沉,梁世章分明是说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可他哪有半点受了教训的样子?

“孟梁!”新罗怒了,起身拦住他的去路。

孟梁一见她,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傻笑,“小妹你来啦?”

“天都要黑了,你不在家好好呆着,去哪啊?”新罗被他这一声“小妹”叫得心软,火气一下子消了大半。

“我去找我舅母!”孟梁羞涩一笑。

新罗又炸了,“这么晚找你舅母做什么?你父亲知道了非打死你不可,回家去!”

“不回家!”孟梁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父亲叫我去给舅母送这个!”

新罗险些气吐血,伸手去夺锦盒,孟梁却不躲,主动打开盒盖,露出一枚鸽子蛋大的祖母绿戒指,“母亲留下的,好看!”

新罗顿时惊呆,这戒指是孟家的传家宝,当初明丽怀了男胎,孟氏不幸病逝,到死都没舍得把戒指给她,如今梁世章却让他送给何玉华,这是要一笑泯恩仇么?

还是说家豪真不是孟梁的孩子,梁世章表面不说,心里另有打算?

新罗一晃神的功夫,孟梁已经走远,急切而欢快步调让她再次怀疑他的傻是装出来的,为的就是等待何玉华!

新罗无心追他,一转身去了孟公馆,先确认姐姐与家豪无事才行,可孟家的大门关得严严实实,急得她一通狂砸。

终于有下人来开门,梁世章也抱着家豪迎出来,原来一家人正在吃饭,下人都忙着照应家豪,才来迟了。

新罗见姐姐吃得正香,一颗心这才落地,语气也缓和下来,“梁伯,孟梁呢?”

梁世章指指一间偏房,“关着呢,我罚他今晚不许吃饭!”

“呵,罚得可真狠,”新罗气笑,“他去给何玉华送传家宝了。”

“什么传家宝?”梁世章赶过去一看,才知道人没了。

下人赶忙解释,说方才是听见门板响动,他还特地出来看了看,见门口无人便闩了门,并没想到是少爷跑了。

“祖母绿戒指啊!他说你让送的!”新罗不信下人的解释,继续试探。

梁世章气得深吸一口气,“新罗,傻子的话能信吗?他那是偷的!”

“偷的?那您还不快点派人追回来?那么贵重的东西,就不怕他真给了何玉华?”

“他又不知何玉华在哪,怎么给?出去白跑一趟,饿了自然就回来了。”梁世章倒是放心。

可新罗不放心,伸手就去抢孩子。

傻子的话都不能信,聪明人的话更不能信了,孟非凡与何玉华虎视眈眈,梁世章和孟梁各执一词,新罗真不知还能信谁,只能先把两个至亲带回家再做打算。

可明丽死活不走,抱着梁世章的胳膊不肯撒手。

“新罗,我说了这事来解决,你不要插手!”梁世章许是被她闹得烦了,有些生气。

新罗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梁伯,我想带家豪去做滴血验亲,您觉得呢?”

“胡闹!”梁世章终于怒了,“孟梁是个傻子,你也跟着犯傻?你想做孟非凡何玉华的帮凶?”

新罗被他这番话震慑,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睛,“您真不怀疑家豪的身世?”

“新罗,明丽和孟梁是傻的,可你觉得我和孟梁的母亲也傻么?”

也对,梁世章这话可谓一针见血,家豪若不是梁孟两家的后人,以孟氏的脾气,能让他来到这世间么?

新罗终于打消心中疑虑,又叮嘱了几句,才放心回家。

路上雾色渐浓,隐隐透出绯色,又是血雾!新罗心头一紧,隐隐不安。

家里没有饭菜,只有杯盏狼藉。父亲喝着闷酒,母亲一见她回来便开始数落,话里话外无非一个意思,让她把梁家给的钱交出来。

新罗真的烦了,“明天就取了给你,我走!”

说完便走进自己房中,狠狠摔上房门。

张洪铭那句“我带你走”又在耳边响起,这个家是真的不能再待下去了。

7.雾夜迷踪

带你走!

此时此刻,还有什么是比这三个字更叫人安心的?

新罗望着床头一件尚未绣完的嫁衣,心底泛起一丝甜意,又有一丝酸楚。

张洪铭虽然做的绸缎生意,活在锦绣堆中,实则家境并不富裕,因为他父亲晚年多病,又想长生不老,花光了家底才含恨离去。

新罗自认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但一想明丽这样的女子都能过上少奶奶的日子,她凭什么就要跟个裁缝流落他乡,一辈子为他人作嫁衣裳?

可若不如此,便要招个上门女婿,先不说男人家境如何人品怎样,光是家中这两位债主,都能把人给吓跑了,谈何幸福?

如此一想,这觉就难睡了,辗转反侧折腾半夜,刚要进入梦乡,又被一阵惊天动地的砸门声惊醒。

“二姑娘啊,你快醒醒,你再不醒,可要了我的老命了……”是梁家的王婆子,专门伺候明丽和家豪的,这三更半夜跑来哭叫,定是出了大事。

新罗抓过一件衣裳,趿上鞋便往外跑,一开门便被王婆子死死抓住手腕,“二姑娘,你快跟我走一趟,少奶奶在家哭得都快背过气去了。”

“她怎么哭了?”新罗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你家老爷和少爷呢?”

“就说是呢!”王婆子急得直拍手,“少爷自打出门就没回来,老爷带人出去找他,少奶奶又不干了,闹着要吃盛和祥的蝴蝶酥,你说说这大半夜的,买又买不着,哄也哄不好,我是真的没辙了!”

“孟梁还没回来?”新罗猛一抬头,见眼前雾色浓重,隐隐透着血红,“是血雾……”

“嗐!甭管什么血雾不血雾了,你先跟我去哄人吧,她再闹下去,惊了小少爷,我老婆子的小命儿可就……”

王婆子话没说完,戛然而止,新罗也感到脊背一阵发冷,一回头才见父母的身影阴森森地戳在窗后,父亲照例拎着酒瓶子,看样子是在听声儿。

听听也好!孟梁一去不回,梁世章又半夜出门,这父子俩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新罗现在真是无从判断,但也许他们俩能看出名堂呢。

新罗脑筋一转,有意拔高嗓门儿,“你家老爷去哪找人了?我不说了吗,孟梁是去渔场找何玉华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自己的差事还没办好呢,二姑娘,求你快跟我走吧,少奶奶和小少爷被我锁在家里,还不知哭成什么样了!”王婆子又来拽她。

屋里传来一声爆响,是父亲摔了酒瓶子。

“哎,这何玉华怎么……”母亲的哭腔也随之而起。

新罗没有回头解释,匆忙整理衣衫,随着王婆子走进血雾。紧赶慢赶赶到孟家,才见明丽已经哭着睡去,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眼泪。

新罗给她盖好被子,又去梁世章屋里看梁家豪,谢天谢地,他没被哭醒,在摇篮里睡得香甜。

新罗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叮嘱王婆子把门闩好,除非梁世章回来,否则谁来也不能开门。

这王婆子也算信得过的人,自从孟氏病逝,孟家的下人便走得七七八八,只留下几个憨厚老实,不管什么门第不门第,赘婿不赘婿的,一如既往地忠心。

王婆子连声答应,新罗听着她落了三道门闩,这才转身往回走。

可越走越不踏实,越走越心慌,再加上眼前血雾笼罩,走着走着便失迷失方向,兜兜转转到家,已是来日丑时。

父亲竟然不在,新罗真希望他是去找孟梁了。

母亲一脸凄惶,一脸的欲言又止,新罗知道她想问的太多,但什么都帮不上,只能徒生是非,于是淡淡地说了句明丽没事,便回房睡了。

睡梦中听到父亲回来的声音,和母亲焦急的询问,问他找到孟梁了没。

“咋地,想把他找回来再砍你闺女一刀?”父亲一句话呛回来,两人便再也无话。

新罗又睡不着了,干脆点起灯来做活儿。血雾笼罩心头驱之不散,银针几次扎破指尖,越发心慌意乱。血染嫁衣是不吉之兆,只能再绣几朵牡丹遮掩。

手忙脚乱大半个时辰,终是绣完最后一针,吹了灯才知天已微亮,于是包起嫁衣便要出门。

8.迷雾鬼影

门外血雾未散,父亲的衣裳和布鞋扔在门口,沾满苇叶与泥土。

新罗心头一紧,愣怔片刻,回头喊了一声母亲,让她起来把这些东西洗了。

父亲闻声而出,一见她手中的包袱便黑了脸,冷冷问道,“起这么早,你这是想跑?”

“我往哪跑?”新罗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今日苏家小姐来取嫁衣,我早些送去让老板熨烫一下。”

“我看你就是想去堵那家伙的被窝儿!”父亲满脸狐疑,“先拐个弯儿去桂花巷,给我买二斤刚出锅的苏耗子。”

“不拐,想吃自己买去!”新罗一口回绝,一是真的急着去绸缎庄,二是为他这副没事人的样子生气,看来刚才真是想多了!

母亲的心思也不在那堆脏衣服上,搓着手打了个转转,还是冒出一句,“你说孟梁,也不知回来没呢?”

新罗和父亲都没接她这茬儿,新罗抬腿出门,身后传来父亲的怒吼,“死丫头,让你去你就去,我今日要是吃不着,打断你的腿!拿了梁家那么多钱,也不知道孝顺孝顺老子!”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新罗不由得冷笑,嘴上说得清高,不还是惦记着那点儿钱么?

父亲的面子挂不住了,推开房门大吼一声,“死丫头,让你去你就去,不去打断你的腿!”

新罗打定主意不给他拐这个弯儿,新宅子到绸缎庄,江畔是最近也是最荒凉的路,因为不愿想起过往,新罗搬走以后,再没走过这里。

江边血雾未散,在这黎明未醒时,显得格外荒凉隐秘,充满未知令人畏惧,但她从未像今日一般急于见到张洪铭,迟疑片刻,还是一咬牙走进去。

本来平安无事,谁知走着走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鬼叫,吓得她腿一软,差点儿坐在地上。

定了定神,奓着胆子回头一看,雾中恍恍惚惚,竟有个影子直直地伸着手臂,一蹦一蹦朝她这边移动过来。

这东西……新罗猛地想起儿时在那些破烂画本上的鬼怪图,吓得心都蹦出嗓子眼儿,本能地将手中的包袱砸过去,转过身夺路狂奔。

可她一跑,那影子似乎也加快脚步,一路鬼叫不停,足足追了她半里地。

新罗跌跌撞撞,记不清自己摔了多少次,一口气跑进绸缎庄,先跪在张洪铭供奉的关二爷神像前磕了三个响头,起来才发现膝盖都磕皮了,鲜血渗出罗裙,触目惊心。

“嚯,你这是中了什么邪?”老板张洪铭刚上完香,一回头被她这虔诚劲儿吓到。

“不是中邪,是信邪了,我方才在江边见鬼了,那东西跟了我老远!”

张洪铭也吓了一跳,“什么东西?哪个王八蛋吓唬你吧?”

“不像!这么大的血雾,都忌讳呢!谁会去那地方?你去了么?”新罗扯了一块白绢,一边擦拭伤口,一边有意无意地问。

“你说呢?”张洪铭瞪她一眼,“我还抓了个水鬼呢!”

新罗一愣,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一肚子想说的话忽然又不想说了。

“昨晚说的那事,你想好了没?我这边一切都打点好了,这铺子随时都能……”张洪铭却有话说。

“坏了!”一提铺子,新罗这才想起一事,“我刚才太害怕,把苏小姐的嫁衣给扔在江边了!”

“扔就扔了,反正这铺子我也不想开了……”

“别胡说了!你快去找找,弄丢了可是要赔钱的!”新罗焦急催促。

张洪铭愣了一下,“算了,我再裁一件便是,要的不急。”

说完他便从架子上抽出那匹丝绸,全不像从前剪坏了一块边角都割肉一般的心疼。

俩人各自陷入沉默,谁也没再理谁,一件衣裳裁成,日上三竿,绸缎庄走来第一位主顾,带来一个恐怖消息——江边又死人了。

新罗与张洪铭都惊住,三人之间又展开一场关于血雾和水鬼的恐怖猜想,新罗满脑子都是那个鬼影。

正惶恐不安着,门外来了俩人,点名要找李新罗。新罗心头猛地一阵狂跳,俩人当中,有一个正是当年经办明丽那起案件的秦石山秦警长。

六年悬案,终于要拨云见日了么?

“李新罗,你家亲戚出事了,知道么?”秦警长没有带来她想要的消息,倒给她一个新的噩耗。

“我家……哪位亲戚出事了?”新罗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秦警长眉头一挑,“你去认一认就知道了。”

这语气……看来她还是个嫌犯?

新罗回头看看张洪铭,张洪铭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

新罗跟着秦警长往外走,张洪铭也远远地跟过来。

9.冤冤相报

孟梁死了,死在血雾中的绿江。

“怎么会是他?”新罗在半路上被秦警长的话震惊,顿住脚步。

“不然呢?你希望死的是谁?”秦警长也停下脚步,一脸玩味地看她。

“我以为……”新罗险些被他套了话去,“什么叫我希望?该死的是谁,秦警长不知道么?”

秦警长被噎住,一副想跟她掰扯的神情,说出来的却是安慰,“你先节哀!死的真是你姐夫,孟梁。”

秦警长说一个早起拾荒的叫花子发现了他,距离渔场不足半里的地方,当时他脸朝下趴在水中,水浅得没不过他的身躯。

“水那么浅,淹不死他的,你们要送他去医馆啊,盖着他做什么?”新罗不信那张脏兮兮的裹尸布下盖着的是昨晚还神采奕奕的孟梁,走上前去一把掀开。

果然是他!新罗的眼泪一下子便涌出来,本能地伸手推他的肩膀,“孟梁哥,醒醒啊!”

“救不了了!”秦警长摇摇头,“他头部有伤,应该是被殴打以后按进了水里,发现的时候,都凉透了!”

新罗惊愕抬头,怔怔地看着他,被打伤又被按进水里,同样的伤害怎么能在一对苦命的小夫妻之间反复上演?

秦警长示意手下将他翻过来,新罗才见他脑后血迹斑斑,好几处伤口皮开肉绽,新罗捂住嘴巴,一颗心像是被生生撕裂。

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又做了这么多年亲人,见过他鲜衣怒马意气风发,也见过他痴傻蠢憨呆头呆脑,却无论如何见不得他这副样子。

这一刻她忘了怕,忘了恨,忘了他对明丽挥刀相向的凶残,只记得儿时每一次被明丽欺负时,在他那里得到的庇护。

他本是孟家的高贵公子哥儿,却偏爱渔场这杂乱之地,打小便喜欢往江边跑。长着一副生人勿进的薄凉面孔,却偏偏对她有颗温柔的心,常常闹得明丽打翻醋坛子,好几次哭着问明明是她长得好看,为什么他却偏疼不起眼的妹妹……

眼泪随着往事一起汹涌,淹没眼前一切,秦警长却连哭都不让她哭个痛快,“李新罗,听说你姐姐昨天被孟梁砍伤了脑袋,你应该挺恨他的吧?”

“我不恨他!”新罗不傻,一下子便听出他的弦外音,狠狠擦去眼泪,“我恨那些教他砍人的坏东西!”

秦警长有点儿意外,“你不恨他?那你如何解释一大早从案发地逃离的事情?”

“我只是路过这里,何时逃过?”新罗怒问,“谁看见我逃了?”

“……那位先生。”秦警长一抬手指向她身后。

新罗一回头,如见恶魔。

是孟非凡,几年不见,他老了许多,神色憔悴胡须潦草,嘴角带着一丝嘲笑,见她回头,便直直地抬起手臂,向前蹦了两下。

“是他!”新罗脱口而出,“他才是凶手,我看见他了,他报复我!”

“你看见他,你跑什么?”秦警长盯着她,目光如鹰,总算有了点警长的样子。

可惜这个眼神盯错了人,便毫无震慑作用,“他扮鬼吓唬我,我能不跑么?他一定是怕我发现他杀人,才吓跑我!”

秦警长摇摇头,推翻了她的猜测,说孟非凡昨晚在赌场彻夜未归,今早只是路过此处回渔场,与他一起饮酒作乐的朋友都能作证。

“反倒是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一大早就出现在这里,实在反常,谁能证实你只是路过这里?”秦警长这是要咬定她的架势。

新罗不语。谁能为她证实?父亲一大早嚷嚷着叫她走桂花巷,母亲遇事只会哭,张洪铭……就当他什么都不知道吧!

这一场梁孟两家的恶战,一开始便害了两个傻子,这才一天功夫,死的死,伤的伤,真的不能再牵累无辜。

“无人作证?”秦警长盯着她看了片刻,换了个问法儿,“如果凶手不是你,那你认为会是谁?”

新罗又是一阵心酸,无论凶手是谁,她的一位亲人都永远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憨笑着叫她一声“小妹”,把啃过的鸡腿递到她嘴边了。

秦警长见她又要哭,及时止住她的眼泪,“你刚才为什么说孟非凡是凶手,又为何说他报复你?”

“你不知道吗?”新罗终是忍无可忍,“六年前我姐姐就在这里被害,我说凶手是他,你却把他放了。今天我姐夫又在这里被杀,他反过来诬陷我,你倒是死揪着我不放,你觉得我这双手能把一个高我一头的男人打得满脑袋是坑?”

新罗一伸手,秦警长吓一跳,“李新罗,我们办案看的是证据,今日查的是孟梁被害的案子,你不要混为一谈!”

“两个案子,作案手法几乎相同,受害者都是我的亲人,第一次是我指认嫌疑人,第二次是嫌疑人指认我,若说这不是报复作案,秦警长自己信么?”

“也有可能是模仿作案!”秦警长退后一步,正色说道:“还有可能是多人伙同作案!”(原标题:《血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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