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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谕下的普通人:《俄狄浦斯王》如何让当代人认识和面对命运?

记者 | 实习生 申璐

编辑 | 潘文捷 黄月

2020年3月,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谭德塞曾宣布:新冠肺炎疫情可被称为全球大流行。其实,瘟疫这个主题早就在古希腊戏剧中就出现了。《俄狄浦斯王》的开篇讲述的就是忒拜城的瘟疫,而公元前430年,也就是雅典悲剧作家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上演时,雅典也正遭受着历史上最严重的瘟疫。当疫情来临,人类不得不直面自然的挑战,重新思考疫情影响之下的个体命运。

俄狄浦斯的命运悲剧对今天面临灾难的我们有什么启示?日前,在一场名为“我是谁?在古典世界中认识自己”的活动中,当代导演艺术家、中央戏剧学院原副院长罗锦鳞,北京外国语大学希腊研究中心主任、外交官尹亚利与中希文化交流学者、独立导演罗彤围绕戏剧《俄狄浦斯王》展开对谈,他们从古希腊谈起,探讨了当代人应该如何认识和面对命运。

神谕下的普通人:《俄狄浦斯王》如何让当代人认识和面对命运?

人为何难以认清自己?剧中俄狄浦斯的悲剧主要围绕“杀父娶母”的阿波罗神谕展开。因为宙斯之子阿波罗促成了宙斯与人的接触,所以,阿波罗的神谕在希腊人心中的地位不可撼动。对于不可知的未来,人类也总抱有在神迹中求得安心的希冀。所以,尹亚利认为,对于古希腊人而言,神谕不仅仅是对未来的预兆,更是凝聚人心的精神支柱。然而,神谕本身却常常是模棱两可的,它取决于听者的解读。尹亚利举例说,据记载,古希腊的一位将军在某次行军打仗之前来到德尔菲祈求神谕,祭司称阿波罗神谕表明“你会站着出去,被抬着回来”,将军闻言信心大振,认为自己此次出征定会凯旋而归,在众人的簇拥下被抬回来。结果在战争中,这位将军却不幸战亡,以另一种方式被“抬了回来”。

对此,罗彤指出,德尔菲的神谕曾清楚地阐明——认识你自己是最难的。阿波罗曾说过:人啊,在你进入后殿祈求你的问题答案之前,你首先要认清你自己、解读你自己,搞清楚自己的处境、需求和能力,辨清自己到底是谁,这样,我的神谕才会对你有益处。当信徒对自己的理解出现偏差,就无法正确理解阿波罗的神谕。在《俄狄浦斯王》中,忒拜王克瑞翁从阿波罗神庙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一切难堪的事只要朝着正确的方向进行,就会成为好事。”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究竟什么是“正确的方向”呢?

中国传媒大学艺术学博士后傅守祥曾在《:命运主题与悲剧精神的现代性》一文中谈到,非理性原欲的笼罩与片面理性的盲区是造成俄狄浦斯偏离所谓的“正确的方向”的人性根源。作者认为,自始至终,阿波罗神谕贯穿整部戏剧,而阿波罗本人却从未在故事中现身,所以,真正促成神谕应验的是身处其中的当事人的每一次行为选择。俄狄浦斯为何没能在起初就注意到与王后的年龄之差?王后因何忽视俄狄浦斯明显的肿脚?继任王位后的俄狄浦斯又为何对老国王的事迹与死因毫不怀疑,直到瘟疫爆发后才后知后觉着手调查?甚至王后在俄狄浦斯的追问之下已然对神谕有所猜测,才会苦苦哀求。双方都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可能的预兆,踏进了命运的河流。如果将这一切解释为人的无知,那么俄狄浦斯的命运悲剧其实来自于人的潜意识中欲望的蒙蔽,也因为是潜意识,所以才显出“无辜”。正如别尔加耶夫分析的那样,“人不但欺骗其他人,而且还欺骗自己。”

傅守祥看到,对自我理性的自大与坚持也无形中阻碍着俄狄浦斯认识自己。在科林斯,俄狄浦斯自认看透了神谕的诅咒而主动地做出应对;后来,面对斯芬克斯之谜“一种动物早晨四条腿,中午两条腿,晚上三条腿走路;腿最多时最无能”时,又以超乎常人的观察与判断解出了“人”这一谜底,然而他也只是猜出了谜题的答案是“人”,却自始至终无法深入地挖掘“人是什么”,更遑论对自我的观照。面对先知拒绝说出杀害老国王的真凶时,他气急败坏地嘲讽先知是一切罪恶的缔造者;面对妻子伊俄卡斯忒的哀求,求他不要再追查下去,他轻蔑地认为王后不过是担心他可能的卑贱身份影响她的高贵。他对周围人的态度视而不见,亦对来自他人的意见充耳不闻,始终跟随自己的理性与判断,却朝着神谕中的结局步步逼近。

俄狄浦斯为何依然伟大?尽管如此,面对次第揭开的真相,俄狄浦斯的选择依然为读者提供了精神的支撑。在无法选择结局的时候,至少他选择了自己面对结局的姿态。在罗锦鳞看来,俄狄浦斯因为未能朝着正确的方向行进而最终绕回了自己命运的悲剧,然而这也正是俄狄浦斯的伟大之处。他对真相的执着,不仅仅是出于个体的考量,更多是在找出瘟疫之源、挽救城邦的集体责任的压力承担下的选择。古希腊人认为人最痛苦的是失明,在得知一切后,他毅然决定挖瞎双眼,自我惩罚与流放,而非以死亡逃避自己的罪责。“人类需要这样的精神,面对注定失败的结局,以英雄般的姿态写就自己的轨迹。”从这个意义上说,《俄狄浦斯王》无愧于“十全十美的悲剧”。

罗锦鳞借用亚里士多德在《诗学》中对悲剧的定义,指出悲剧是对严肃、完整且有一定重要性的行为所进行的模仿,旨在引起怜悯或恐惧。什么样的情节会激发观众怜悯和畏惧之心呢?亚里士多德认为怜悯的产生是由于不应该的不幸,而恐惧源于和我们一样的人遭遇的不幸。在《俄狄浦斯王》中,俄狄浦斯的悲剧不在于人性的本恶,而在于人在无意识中犯下的错,他和万千观者一样,只是神谕之下的普通人。

正因为戏剧描摹的从来不是个体的人,而是人的行为,所以观众得以有机会通过剧中人反观自己的德行,人的真善美与假恶丑,而这就是戏剧的功能——亚里士多德所言的“卡塔西斯”(katharsis)。罗锦鳞认为,卡塔西斯是导演戏剧的使命,观众在观看戏剧的过程中情感得到宣泄、心灵得到净化,情操得以陶冶,最终人的精神得到升华。

时至今日,人类对于自我的追问其实从未停止,这也是古希腊戏剧穿越千年仍能够引起观者共鸣的原因之一。活动最后,一位胡姓男听众发言称,自己刚刚当了父亲,他给自己的儿子取名叫阿右,就是胡阿右(who are you的音译),“在疫情的影响下,我的人生现在处于一个十字路口,我也希望我的儿子未来也能认清他自己。”

参考资料:

1、(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著.《诗学》. 陈中梅译. 商务印书馆.1996.7.

2、《古希腊悲剧经典》.罗念生译. 北京:作家出版社.1998.

3、傅守祥.《俄狄浦斯王》:命运主题与悲剧精神的现代性[J].世界文学评论,2006(01):232-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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