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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阳城门往事

南阳城门往事

我总觉得,“门”是一个玄妙的存在。

它的范畴可大可小。小到一室一家,大到一地一城,“山河千里国,城阙九重门”。它的形象可实可虚。能视能触的,是真实的朱门柴门木门铁门,“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无法触摸的,是比拟或想象的途径、领域,比如说“找门路”,或者说“打开历史之门”。它是普通的,也是神秘的,不推开一扇门,你无法知道门后的玄机或景象。它是平常的,也是极为重要的,在古代,攻开城门也许就意味着拿下一座城池。

是的,城门。曾经名副其实的城市之门。晨昏启闭间,积淀着一个地方的风俗风貌;毁弃和重建中,伴随着一个个朝代的更迭兴衰。

对古宛城来说,明清时有东西南北四座城门,民国时新辟经武门,城门变成了五个。这些巍峨高耸的城门,以及四关城门吊桥,在上世纪50年代尚存,至今流淌在老南阳人心底的护城河水,那时也是湛清湛清的……如今,它们早湮灭于时光的尘埃中,决绝地,不留一点点痕迹地淡出了我们的视线,以至于不少年轻人,不知道也无法想象曾经南阳城门的模样。

然而,即使它们已经在岁月风云中挥袖而去,我们还是应该了解这些曾为城市重要标识的城门之过往,在跨越时空与历史对话中,细数那些深刻于城市肌理、丰盈着城市阅历的旧年尘事……

修城的郭云,是因建北城门而死吗?

延曦门

说城门,我很想先说说郭云。要了解古宛城,这是一个不可不知的人物。

关于郭云,我最初的印象是南阳市志上的寥寥数语:“洪武三年(1370年),南阳卫指挥使郭云,在元朝土城旧址基上,将南阳府城改建为砖石城。”郭云用砖石重修的南阳城有四门,东曰延曦,南曰淯阳,西曰永安,北曰博望。后来清王朝对南阳城虽屡有修葺,但城门皆沿用明代四城门旧名。对古宛城来说,郭云修城有功,存留至今的护城河,亦是他当年修城时所挖掘。

之所以想说郭云,除因他修建南阳府城外,还因我感觉他身上有几处疑问需要澄清:他是南阳人吗?他是南阳卫指挥使还是指挥佥事?他是在修建北城门时死的吗?

郭云哪里人?此前我未刻意留意,因为看到的资料皆说他祖籍湖北随州,后随父侨居裕州(今方城)。后来我翻阅《明史》,发现上面清晰明白地写着:“郭云,南阳人,长八尺余,状貌魁伟,元季聚义兵保裕州泉白寨(此寨在今方城县杨集乡大河口以东),累官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元主北奔,河南郡县皆下,云独守此寨……”想来也是,虽祖籍非南阳,但郭云在方城长大,元末又率兵丁坚守方城泉白寨,朱元璋后来还“使还乡”,回南阳就地驻防。长在南阳、任职南阳,如是,南阳就算不是第一故乡也胜似第一故乡了,可不就是南阳人么!

郭云倒也是一条好汉,他有勇有谋,坚守泉白寨,明军屡战不克。明大将军徐达派曹谅围攻,郭云兵败被擒后直立不跪,“嫚骂求死。胁以刃,不动。”徐达见他英武,交由太祖朱元璋。朱元璋看他相貌威武且懂史书,便委派他做了溧水(今江苏溧水县)知县。郭云任职“有政声”,朱元璋遂提升他为南阳卫指挥佥事。因此,有了郭云修筑南阳城一事。

翻阅《明史》和《明嘉靖南阳府志校注》,均称郭云为“南阳卫指挥佥事”。卫,是明代使用的一种军制,目的在于保证兵源、满足军队供给。指挥使是卫的最高军事长官。《明嘉靖南阳府志校注》载,“卫指挥使司指挥使,正三品。指挥同知,从三品。指挥佥事,正四品。”

郭云除了是卫指挥佥事,还兼任南阳知府——还是正四品官。郭云死后,朱元璋特意下诏,诏书中赞其“俾镇故乡,则军民安乐……治绩克著,忠义凛然。子洪可入开国功臣列,授宣武将军、飞熊卫亲军指挥使司佥事,世袭。”其子郭洪被授的,亦是指挥佥事。

如此,何以南阳市志及一些书籍材料上称郭云为“南阳卫指挥使”呢?《明嘉靖南阳府志校注》中引用《明实录》说,“洪武二年十二月,以溧水县知县郭云为指挥使,守御南阳,兼知南阳府事。”对《明实录》此句,张嘉谋注:“云为指挥佥事,此作使误。”由此看,也许郭云被误“指挥使”原因在此。

不过,朱元璋如此赞赏郭云,何以只任其为指挥佥事呢?当时有没有指挥使,又是谁呢?我不得而知。

郭云之死,也是一个谜。此前我所了解的地方一些书籍资料,大多说郭云建北门(博望门)时,因处于明王朝初年,囿于人力物力,建城时此门屡建屡倒,于是重建时郭云亲自坐于其下镇之,但北门甫成又倒,郭云被砸死。他殉职后,北门再建而成。因郭云建城有功,人们遂在通贤街(今联合街)中段建祠以祀之。这座祠即郭公祠,据说祠内石像驼背阔貌如老妪(可能是郭云殉职时的形象),故老南阳人称之为“石婆庙”(今已不存)。

但我看《明史》,“(帝)特擢(郭云)南阳卫指挥佥事,使还乡收故部曲就戍其地,凡数年卒。”里面并未提到郭云建北门而死之事。朱元璋所下诏书亦未提及他如何死的。但石婆庙又切实存在。那么,是因他建北城门被砸死后而建庙,还是单纯因他于地方有政绩而建庙?虽然,就一个小小的四品官且非开国功臣来说,朱元璋特意为其下诏书令其子孙世袭职位,似乎说明他的死不简单,但从1368年明朝建立到郭云去溧水任职,接着1369年年底郭云回南阳任职,1370年修南阳城,这也谈不上在南阳“数年”啊。所以,他的死因及时间,于我来说,尚存疑问。

可无论如何,元末明初历经战乱之后,屡遭兵燹的南阳城百废待兴,郭云“筑城建卫,抚绥军民,咸得乐业”(《明嘉靖南阳府志校注》),就这样在古宛城历史上,留下了自己清晰的印迹。

西城门的鞭痕,可是李自成所留?

明清西城门旧址,就在今红都百货北侧新华后街处,护城河仍在,但城墙城门早荡然无存。每每夜晚路过,看这里仍一派灯火通明、热闹繁华,不由想到明清时,彼时这里一到夜晚定是吊桥收起、城门紧闭了。时光早已经走过了高筑城墙的年代,但回望和记忆这片土地上曾经的面貌,探寻那些曾存在的城门,就会深深地感觉到,它们一直矗立在古宛城的历史里,它们的气息,一直未曾磨灭。

郭云所筑南阳城,至清代屡有修葺。咸丰四年(1854年),南阳知府顾嘉蘅又进行大修,城高两丈,城门皆沿用明代四城门旧名。又在正门和月城门上方,拱券外面,逢中各加石刻门额,东门外曰“中原冲要”,内曰“楚豫雄藩”;西门外曰“控制秦关”,内曰“吕城肇封”;南门外曰“车定指南”,内曰“荆襄上游”;北门外曰“星拱神京”,内曰“源溯紫灵”。就这样,顾嘉蘅亲手书写,把南阳地理位置和战略地位的重要性一一标榜到了城门上。

曾经,西城门门楼上方的“控制秦关”石刻南侧,有一条约两米多长的“鞭痕”,上年纪的老南阳人见过“鞭痕”,传说这是明末李自成围南阳城时打的。南阳民间文化学者吕风林说,民间口传有数种说法,其中一个就是明崇祯十四年(1641年)十月,李自成部自项城打到南阳,到南阳城西麒麟岗时已是三更半夜,天黑得不见五指。李自成隐约间看到岗上有城垛,似有人影晃动,误认为到了南阳城,便下令攻城,战及天亮,才知道这是南阳四大寺之一的西大寺。闯王一怒之下一把火将其烧掉,这就是民间所传的“闯王火焚西大寺”。紧接着闯王策马来到西城门楼前,怒而扬鞭大喝一声如雷鸣,对着城墙打去,鞭落城墙处便留下了深深的鞭痕。

如今,“控制秦关”的门额,尚余“秦关”两字,保存于南阳府衙内。历史的风尘到底不忍心将当年气势巍峨的城门悉数荡涤干净,还留下这些许实物和线索,引领我们一步步走向过往的场景。只是,那条鞭痕,我们始终是无法再见到了。这传说是真是假?它是李自成兵围南阳时鞭打西门留下的真迹,还是顾嘉蘅重修城池时特意根据传说刻画的鞭痕呢?倘是后者,顾嘉蘅之意,也许是提醒人们警惕和借鉴前朝灭亡的教训吧。当然,这些疑问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些曾附着于城门上的故事,激荡起的历史回音以及带给我们的诸多遐想。

1939年,被拆去门楼的东城门

明代的南阳府城墙砖

北城门外门额上,有“星拱神京”四字

南城门内门额上,有“荆襄上游”四字

南阳城门往事

一扇扇深重的大门开开闭闭间,吱呀着多少时代的变迁和城市的兴盛与衰落。古宛城的一个个城门,早已只剩下一个个地理位置的概念,但在我们回望中,总能读出许多沧桑过往、读出许多我们不该遗忘的、这座城走过的路……

东城门的门楼,何以会有三层高

城市如人,除了光鲜亮丽的外表,还需要深沉丰盈的内涵。正因为此,走入老城区,或者走入那些人文景点,看着那些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老建筑、旧民居,看着那些在时代奔跑中变得破落斑驳的遗存,我总是欣喜中怀着担忧和遗憾。有多少古迹在岁月中被一点点肢离?又有多少往事在时光里渐渐被淡忘?即使是一座曾存在过的东城门,知道它的人、记得它的人又有多少呢?

东城门很是与众不同。西门、南门、北门,皆是门楼洞加上一层大坡顶脊的房舍,唯有东城门为三层高,(也有说两层高的,其实只是计算方法不同,两层高是不包括下面的门楼洞、而只说门楼洞之上的两层门楼;说三层高,则是包括门楼洞以及其上的两层门楼)据说只有皇城的城门楼才允许建筑为三层高的规格,一般城门楼都是两层。那么,这东城门有何来历呢?南阳民间文化学者吕风林说,有说法是明嘉靖十八年(1539年)世宗朱厚熜南巡承天,自京师出沿太行山东麓抵郑州,趋方城道至南阳,当他和随从大臣来到离南阳城东十里接官厅休息时,又信步登上离接官厅一箭之地的烽火台望远,透过烟霭向西遥视,十里之外一城门楼隐现在晚霞中。世宗手指道:“那不是南阳城门楼吗?”南阳地方官员慌忙跪禀道:“是南阳东城门楼”。这次世宗虽没进南阳城继而越淯水南下,却留下了“南阳城门楼”的金口玉言的佳话,才使原来二层的东城门楼按皇城规格建成三层。

也有一种传说是,乾隆下江南时要从南阳过,为迎皇上,东城门门楼洞上特许修建双层,后来乾隆帝改变了路线,南阳就落了一座三层高规格的东城门。传说虽是传说,但在历史的长河中,有太多太多的真相被岁月裹挟而去,能够流传下来的,或真或假,或多或少,无不带着人们的一种情感或愿望,当然,城市也因此被赋予了更多的人文色彩。

东城延曦门,就在如今新华路东段与菜市街十字路口以西约四十米处。延曦,当是按东门方位取其迎纳晨曦之意而取名吧,听一听就有一种场面感:晨光辉映在东城门厚重的砖石墙上,笼罩在那自带威严的门楼上,在护城河中洒下一片金光,吱呀呀响声中,厚实的城门被一点点打开了……

永庆门楹联,其实原挂于南城门

因为城市没有了城门,因为没有见过城门,所以,如今城内尚存的奎章阁(琉璃阁)、永庆门这两座寨门,常常被一些人误称为城门。永庆门,与西城门永安门的名字非常相近,如今也与南城门有了关联——挂在永庆门门上的那副楹联,其实本是南城门的。

永庆门就在梅城公园内,当年是市民从白河取水之处兼白河码头。前来休闲娱乐的人们常在南寨墙前驻足,也常常会在永庆门内穿梭张望,这修复过的墙与寨门,为人们带来了几多访古寻踪之快意。你可能留意过门南侧的楹联:“真人白水生文叔 名士青山卧武侯”。事实上,楹联属于南城门——曾位于原南关影剧院北边、现解放路南端的淯阳门。

此联是清代陶澍所撰,以石刻镶嵌在南城门楼两侧。上联写的是汉光武帝刘秀。刘秀字文叔,《后汉书》卷一载,“及王莽篡位,忌恶刘氏,以钱文有金刀,故改为货泉。或以货泉字文为‘白水真人’……道士西门君惠、李守等亦云刘秀当为天子。其王者受命,信有符乎?不然,何以能乘时龙而御天哉!”且李白也以“白水真人居”来指刘秀。下联写千古名相诸葛亮。青山指卧龙岗一脉相连的紫山。卧龙岗南濒白水,北障紫峰,是诸葛亮早年隐居躬耕之地。全联14个字,有山有水,有历史名人,充分展示了南阳之山水秀美、人杰地灵。陶澍为湖南安化人,清代道光朝的重臣,撰写此联,想必也是非常仰慕南阳之山水人文吧。

南城门不存,镌刻其上的楹联自然无处可寻。在修复后的永庆门挂上此联,倒像从岁月风尘中将此佳联打捞出来,让它不至于随风而去。梅城公园广场上,其实还有南阳城的平面图、四角景石上也刻有四个城门之名,这微缩的景观,集中了城市的历史记忆、地域特色和鲜明个性,亦像是一场时空中的人文打捞,让人们闲步绿地花丛时,还能体味到城市饱满的历史韵律和灵魂。

民国经武门,为躲日军轰炸而建

一扇扇深重的大门开开闭闭间,吱呀着多少时代的变迁和城市的兴盛与衰落。古宛城的一个个城门,早已只剩下一个个地理位置的概念,但在我们回望中,总能读出许多沧桑过往、读出许多我们不该遗忘的、这座城走过的路……

明清留下的南阳四城门,曾在民国改过名字,东、南、西、北分别更名为“新华”“中山”“党化”“公安”,当然,更改过的带着政治色彩的名字,至今远没有其原本的名字更广为人知。不仅改了城门名字,民国时还新添了一座城门——经武门。1938年初,日寇开始飞机轰炸南阳,当时,河南省第六区行政督察专员公署设在察院街(今民主街)的南阳府衙内,但这里距最近的西门和南门也有数百米的路程,躲避日机轰炸十分不便。于是,时任专员的朱玖莹召集官员商讨后,决定在察院街西端新辟一城门,便于轰炸时出逃方便,此门即“经武门”,经武,语出《左传》:“子茹整军,而经武乎?”为“整治武备”之意。

经武门就在今民主街最西端,据说从城门外向里面打枪,子弹射不到街面上,可以有效地保障公署门前来往人员的安全。1939年,因日军到南阳轰炸日愈频繁,为便于轰炸时城内人员疏散,朱玖莹奉省府文,征调大批民夫拆除南阳的城、寨,为加快进度,朱玖莹还让市民参与扒城毁寨,声称“谁扒掉城砖就算谁的”。南阳城郭因此很快全部拆除。城郭虽扒毁,但当时城门尚存,只是到了1959年,城区要扩建,经武门被拆,其他四城门亦先后被拆除了。

过去不像现在随时可以拍照,我们所见到的,只是南阳民间文化人根据老南阳人记忆画出的城门图。然而,昨日从吕风林处得知,他偶然在一本旧书上发现一张摄于1939年的东城门照片,是被拆除门楼后的东城门。这是我目前见到的唯一一张关于城门的照片,黑白色,没有门楼,但仍然能看得出城楼的浑厚气势,那种外在内在的恢宏气势。当年正是国民党政府要求拆城墙方便逃日寇飞机轰炸的时候,城门虽存,门楼不见了,曾代表着城市尊严的城门孤寂、苍老,砖墙上满身累累的斑驳伤痕。

然而这也只是屹立在泛黄洇花的老照片中的城门了。古城门早在人们视线中决绝地离去,或者说,古城门早在人们决绝的扒旧盖新的剥离中无奈地消逝。我忽然想到诸多不同时期的古建旧居,它们可曾在时代飞快地发展中安好?它们可否追得上城市飞奔的步履?如果我们一味地谴责前人不懂得珍惜,倒不如反省一下自己,该如何做,才能不让后人叹息谴责,该如何做,才能让所有城市文脉的见证者和记录者,都能够拥有最好的安顿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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